02. |
在那之前他和他的龍吵架吵了兩個禮拜。
雖然那對里維自身而言無疑是自找麻煩的行為,和一隻龍吵架,他的下場不但是沒有龍可以騎 (艾倫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警告了整座島的龍不准讓里維騎上牠們),變相地失去了現在所有島民都具備的交通能力,接著引發的一連串困擾就是他沒辦法出門散心、沒辦法為其他需要他的朋友解決問題。
受限的阻礙糟透了。只是別無他法,他只得暫時將一切事務交給身邊並不怎麼情願的夥伴,確定目前衍生的瑣碎問題不會影響到整座島之後,里維又像以前一樣回到了史密斯夫婦為他準備的木屋上層,整天待在房裡看書,做些細小的手工物品,或是為了三餐帶著網子出門撈點魚,平淡無奇的生活接連持續,大概得一直到他的龍打算和他和好為止。
然而龍的固執好像不是短短一兩天的事,因為這場爭執,里維已經被困在住家附近好一段時間,在家裡能做的事情漸漸地少了很多,到後來他只好被逼著更無聊地選擇睡覺,不過打發時間的效果並不顯著,總是會在非睡眠時間迅速醒來的里維別無選擇,又被逼著拿起身旁陳舊的古老書本,翻翻他已幾乎閱讀熟悉的研究文書;關於龍的,熟稔到幾乎無法再更陌生的他,接著就會默默地把下巴靠在自己的桌台上,開始想念他的龍。
艾倫跑出去好幾天了。
時間幾乎和他們倆前一陣子吵架的時候同步,起因肇於里維實在受不了龍族的繁殖季節,在所有的龍都為了繁衍而暫時離開Berk島的時候,艾倫卻因為自身是個路癡又無法不依賴里維飛行的關係而停留在島上,於是那陣子里維每天醒來,第一眼畫面就是看見艾倫從牠睡前窩下的位置跑到他床上拼命舔他,拼命地舔。
……那是很可怕的事。
平常的時間就算了,被艾倫這般示愛的親暱舉動親近得無法再更習慣的里維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繁殖季節呢,為期一個半月左右的每一天,里維都是在自己差點被艾倫當作繁衍對象的驚惶之中努力逃跑出來的。
――他愛他的龍,但好像還不是這種愛。
這般忍受終於在里維堅持忍耐了三個禮拜又被艾倫半狂亂地咬壞衣服以後爆發。
在頭一次褲子幾乎要被牠的龍暴力扯下的慌亂中,里維帶著極大的憤怒狠狠踹了艾倫跨間,雖然不曉得會不會和人類一樣感到疼痛但艾倫當下確實是發出了很淒厲的喊聲,接著是一人一龍從一上一下的壓倒姿勢狼狽分開,里維喘著氣扯住了自己衣服,而艾倫在地上發抖著滾了幾下爬起,抬起頭來悲憤交加地狠狠朝里維大吼一聲後――接著,就得到了這個局面。
艾倫從他們家的二樓一躍而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雖然以史密斯夫婦的觀點和平看待,艾倫會對自己做出這些舉動也全是因為太喜歡自己了才會失控,所以就算里維差點讓艾倫失去更多像是繁衍能力之類的東西,他的龍也不可能真的拋下里維就此離開,大概只要等艾倫自己消氣或者繁殖期過了就會回來吧,不用擔心的,來吃餅乾吧。
不過這點安慰在其他的龍都帶著孩子回來Berk島上後開始變成不安。
繁殖期已經沒入尾聲,基本上所有的龍種都已經到了將蛋孵化的階段,就算是Night Fury也該回來了,可是艾倫還沒有回來。
牠沒有回來。
「……該不會在島上迷路了吧。」
後知後覺發現這點後里維變得更加不安了。艾倫不會認路,不會抓魚,也不會飛行,就算是稀有龍種,放牠一個笨蛋在野外走動怎麼想都是個很大的問題,可是當初他怎麼沒想到呢、時間已經過去兩個禮拜,如果艾倫從第一天就開始餓肚子的話――
里維立刻跑出家門。
雖然多半是嚇唬自己但卻無法否認在艾倫身上發生的可能性,里維滿腦子想著艾倫受苦的各種狀況,現在他非常想牠、很想見到牠,然而艾倫現在往哪裡去,他卻連個方向也沒有。
「可惡……在什麼地方!」
他忍不住懊惱起來,滿腔的激動讓他無法保持正常行走,里維只好跑起步來,權充宣泄擔憂和加速找尋他的龍的機會,里維往Berk島的林間深處跑去,邊張開了口,開始大喊。
「艾倫……艾倫、你在哪裡!」
他大概是第一次像這樣徬徨地對著森林大叫。杳無人煙的林處小幅度地迴盪著他的回音,沒有回應,里維接連找了好一會,甚至特別留意了下褟下去的山谷峽口,卻到處沒有他想要找的龍。
「艾倫……」
里維逐漸感覺從胸口蔓延上的慌亂壓上了喉嚨。
但是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啪答一聲,出現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響。伴隨著Night Fury的低鳴,里維迅速回頭一看,找到了似乎也正在尋找歸途的龍。
「艾倫!」
里維第一次比艾倫的反應要快,直直衝上前去擁住了對方,剎那似乎聽見艾倫發出了很意外的鳴叫,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里維緊緊抱著艾倫,伸手憐惜地拍了拍對方後背。
「回家吧,肚子餓了嗎?家裡有很多魚,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要再離開我了。」
「嗚……」
似乎是聽懂了主人的話,艾倫低頭同樣用鼻尖碰了碰里維,但被里維稍稍放開對上視線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艾倫卻又躁動起來,低頭頂起里維身體,艾倫蹲下了身,似乎要里維騎到牠身上。
「艾倫?」
「吼嗚。」
那張龍臉完全別有意圖,艾倫的金黃色眼瞳裡透露出了有個方向的訊息,但顯然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讓里維有些遲疑。不過就算不解,暫時無法不寵溺牠的主人還是選擇了騎上龍背,讓艾倫頭一次領著他跑向深林密處,一切的家鄉又被他們倆拋在強風之後。
「艾倫,我們要去哪裡……」
一路上快速的腳步都沒有停,里維瞇起眼躲避風颳過來的枝葉,壓低身體向他的龍提出詢問,不過艾倫仍只是低低地喊了一聲要他安心,接著在路上行走的四爪輕輕跳躍離地,景色頓開,愣了好一會才認出四周的里維,發現艾倫又帶著他來到了兩人最一開始相遇的湖泊地。
「為什……麼?」
里維怔怔看向幾乎沒有變化的峽谷,四面環壁,一頭的峽谷邊緣流著源源不斷的細流水柱,供應峽谷中央湖泊新鮮的水源,裡頭甚至還有魚群,這是他曾經很喜歡的地方,不光是和艾倫相遇而已,純粹的天然景色吸引著維京人的天性,讓他偶爾有空也會帶著艾倫過來玩耍休息。
只是為什麼是現在呢?無法和龍的思維達成連結,里維想了一會才勉強想出艾倫想他過來放鬆心情好讓兩人能夠和好如初的可能性。
但龍有可能想這麼多嗎。就算艾倫很聰明,他也想像不出如此人性化的和解方案,而坐在龍背上無法好好和艾倫說話,里維只好從艾倫身上下來,碰了碰對方漆黑的脊背,張口。
「艾――」
但是他沒把話說完。因為接著,脫離了他的體重壓制後,他的龍就忽然拋下他衝向湖泊中央了。
……揚了他一臉灰塵。
里維愣愣站在原地,看著一縱下水的黑龍,心裡緩慢升起了非常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是,特地帶他過來玩水的意思嗎。只要玩水,他們倆個就算是和好了嗎。
里維想了一會總覺得不是正解。艾倫整隻龍都栽進了水裡,看不到半點身體,只剩下水面升起的一小小點氣泡,而且越來越小,安靜地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幾乎要完全靜止的水面好像不太對勁,里維表情微微一怔,忽然想不起某件他好像應該知道的事情。
「艾倫會游泳嗎……?!」
答案是好像不會。
剎那里維幾乎大叫出來,口裡不停喊著大笨龍之類的詞彙,他邊急忙跑向湖畔邊緣,手撐著水面與陸地的交界線,里維喘著氣望著真的什麼反應也沒有的湖表,又一次大吼出聲。
「艾倫――!不准自殺、回來啊笨蛋!!!」
他差點哭了。
平靜得像是死寂了一樣的水面原來如此可怕,里維抬起頭看了看峽谷四周,確定沒有任何一隻爬上岸的龍,慌張到極點的他接著幾乎就要主動跳下水去找艾倫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先看到湖裡伸出了一隻手。
膚色的,五只手指,怎麼看都像是人類的掌心從湖裡鑽出,一把抓住了待在湖畔的他,然後一個施力,里維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那隻手猛然拖進水裡。
「唔――」
但幸好只是把他拖進水裡就放開了。在湖裡嗆了幾口水,同樣不太會游泳的里維掙扎著浮出水面,嗆咳著,他讓身體靠到湖泊中突出的石頭邊,滿是不解。
「什麼……」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人。
人。
黑髮,金瞳,似乎是赤裸著身體所以辨認得出來大概是十七、八歲的青少年,正用他過分端正的漂亮五官,盯著暫且看起來還很狼狽的里維看。
「……」
然後,慢慢地抬起手,把他自己同樣濕得徹底的瀏海往腦後一梳,又看了看里維,偏著頭忽然勾起微笑。
「……?」
「唔……」
而面對里維的遲疑,少年皺了下眉頭,似乎正在思考該怎麼說明的樣子,確實眼前的狀況非常奇妙,里維還想去找他的龍,可是在這之前竟然被來路不明出現在這裡的傢伙拖下了水,而且這張臉以前從來沒在島上看過,是外地人嗎?還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入侵者?為什麼要在這裡游泳?
里維完全搞不懂,但顯然在他面前的年輕人沒這麼多煩惱的樣子,只是輕咳了好幾聲不曉得是否正在為發聲預作準備,幾乎要到里維不耐煩的時候,在他眼前的少年才低聲開口,這一道,就是讓里維差點滑進水裡的聲響。
「――里維。」
眼前的陌生人這麼喊他。
「什麼?」
「里維。」
「你、為什麼……」
「里維。」
眼前連眼角都彎起來的少年似乎深情過頭了。接連喊出當事人不明白他怎麼知道的名字,黑髮少年接著卻逼近了自己,里維無處可退,繃起身體直到他忍不住伸手擋住對方幾乎貼到他鼻尖的臉,年輕人接著卻只是輕柔地將他的手包進掌心,粗糙的指腹摩娑著,竟捧起來吻了幾下。
「!放、放手!」
里維低喊,而對方很不配合地搖了搖頭,牢牢握著里維想抽回去的手心,他抬起眼,將雙眼深深望向眼前慌亂的維京人,又說了一次。
「里維。」
「……不管你是誰,我想回去了。」
里維誠懇地回應,將視線從眼前的少年身上移開,里維撇過頭去看向周圍的景物,而卻依舊;到處都沒有他的龍。
他的龍失蹤了。
「艾倫……」
心情混亂到了極點,里維咬緊牙根,低低地發出呼喚。
而這時靠在他身旁的少年卻輕輕把頭埋到了他的頸間。就著里維頭瞥向一旁的姿勢,少年手握著他,臉埋在里維懷裡,同樣用喉嚨的鼓動低聲喊一句。
「嗚……」
像是在回應他一樣,然後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頸間。
一剎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讓里維僵住了身子,愣愣轉回頭來望向此刻看不見表情的少年,里維回想了一下他的眼瞳,回想了一下他的舉動,又想了想對方明明有著逼近成年的長相卻似乎只會單一詞彙的表情――
「……不會吧。」
他垮下肩膀,不可置信地抬起另一隻手,擁住埋在他懷裡的少年。
「艾倫……?」
「嗯……是、我。」
一會,他埋在懷裡的龍輕輕開口。
Fin .
在那之前他和他的龍吵架吵了兩個禮拜。
雖然那對里維自身而言無疑是自找麻煩的行為,和一隻龍吵架,他的下場不但是沒有龍可以騎 (艾倫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警告了整座島的龍不准讓里維騎上牠們),變相地失去了現在所有島民都具備的交通能力,接著引發的一連串困擾就是他沒辦法出門散心、沒辦法為其他需要他的朋友解決問題。
受限的阻礙糟透了。只是別無他法,他只得暫時將一切事務交給身邊並不怎麼情願的夥伴,確定目前衍生的瑣碎問題不會影響到整座島之後,里維又像以前一樣回到了史密斯夫婦為他準備的木屋上層,整天待在房裡看書,做些細小的手工物品,或是為了三餐帶著網子出門撈點魚,平淡無奇的生活接連持續,大概得一直到他的龍打算和他和好為止。
然而龍的固執好像不是短短一兩天的事,因為這場爭執,里維已經被困在住家附近好一段時間,在家裡能做的事情漸漸地少了很多,到後來他只好被逼著更無聊地選擇睡覺,不過打發時間的效果並不顯著,總是會在非睡眠時間迅速醒來的里維別無選擇,又被逼著拿起身旁陳舊的古老書本,翻翻他已幾乎閱讀熟悉的研究文書;關於龍的,熟稔到幾乎無法再更陌生的他,接著就會默默地把下巴靠在自己的桌台上,開始想念他的龍。
艾倫跑出去好幾天了。
時間幾乎和他們倆前一陣子吵架的時候同步,起因肇於里維實在受不了龍族的繁殖季節,在所有的龍都為了繁衍而暫時離開Berk島的時候,艾倫卻因為自身是個路癡又無法不依賴里維飛行的關係而停留在島上,於是那陣子里維每天醒來,第一眼畫面就是看見艾倫從牠睡前窩下的位置跑到他床上拼命舔他,拼命地舔。
……那是很可怕的事。
平常的時間就算了,被艾倫這般示愛的親暱舉動親近得無法再更習慣的里維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繁殖季節呢,為期一個半月左右的每一天,里維都是在自己差點被艾倫當作繁衍對象的驚惶之中努力逃跑出來的。
――他愛他的龍,但好像還不是這種愛。
這般忍受終於在里維堅持忍耐了三個禮拜又被艾倫半狂亂地咬壞衣服以後爆發。
在頭一次褲子幾乎要被牠的龍暴力扯下的慌亂中,里維帶著極大的憤怒狠狠踹了艾倫跨間,雖然不曉得會不會和人類一樣感到疼痛但艾倫當下確實是發出了很淒厲的喊聲,接著是一人一龍從一上一下的壓倒姿勢狼狽分開,里維喘著氣扯住了自己衣服,而艾倫在地上發抖著滾了幾下爬起,抬起頭來悲憤交加地狠狠朝里維大吼一聲後――接著,就得到了這個局面。
艾倫從他們家的二樓一躍而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雖然以史密斯夫婦的觀點和平看待,艾倫會對自己做出這些舉動也全是因為太喜歡自己了才會失控,所以就算里維差點讓艾倫失去更多像是繁衍能力之類的東西,他的龍也不可能真的拋下里維就此離開,大概只要等艾倫自己消氣或者繁殖期過了就會回來吧,不用擔心的,來吃餅乾吧。
不過這點安慰在其他的龍都帶著孩子回來Berk島上後開始變成不安。
繁殖期已經沒入尾聲,基本上所有的龍種都已經到了將蛋孵化的階段,就算是Night Fury也該回來了,可是艾倫還沒有回來。
牠沒有回來。
「……該不會在島上迷路了吧。」
後知後覺發現這點後里維變得更加不安了。艾倫不會認路,不會抓魚,也不會飛行,就算是稀有龍種,放牠一個笨蛋在野外走動怎麼想都是個很大的問題,可是當初他怎麼沒想到呢、時間已經過去兩個禮拜,如果艾倫從第一天就開始餓肚子的話――
里維立刻跑出家門。
雖然多半是嚇唬自己但卻無法否認在艾倫身上發生的可能性,里維滿腦子想著艾倫受苦的各種狀況,現在他非常想牠、很想見到牠,然而艾倫現在往哪裡去,他卻連個方向也沒有。
「可惡……在什麼地方!」
他忍不住懊惱起來,滿腔的激動讓他無法保持正常行走,里維只好跑起步來,權充宣泄擔憂和加速找尋他的龍的機會,里維往Berk島的林間深處跑去,邊張開了口,開始大喊。
「艾倫……艾倫、你在哪裡!」
他大概是第一次像這樣徬徨地對著森林大叫。杳無人煙的林處小幅度地迴盪著他的回音,沒有回應,里維接連找了好一會,甚至特別留意了下褟下去的山谷峽口,卻到處沒有他想要找的龍。
「艾倫……」
里維逐漸感覺從胸口蔓延上的慌亂壓上了喉嚨。
但是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啪答一聲,出現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響。伴隨著Night Fury的低鳴,里維迅速回頭一看,找到了似乎也正在尋找歸途的龍。
「艾倫!」
里維第一次比艾倫的反應要快,直直衝上前去擁住了對方,剎那似乎聽見艾倫發出了很意外的鳴叫,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里維緊緊抱著艾倫,伸手憐惜地拍了拍對方後背。
「回家吧,肚子餓了嗎?家裡有很多魚,你想吃多少都可以……不要再離開我了。」
「嗚……」
似乎是聽懂了主人的話,艾倫低頭同樣用鼻尖碰了碰里維,但被里維稍稍放開對上視線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艾倫卻又躁動起來,低頭頂起里維身體,艾倫蹲下了身,似乎要里維騎到牠身上。
「艾倫?」
「吼嗚。」
那張龍臉完全別有意圖,艾倫的金黃色眼瞳裡透露出了有個方向的訊息,但顯然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讓里維有些遲疑。不過就算不解,暫時無法不寵溺牠的主人還是選擇了騎上龍背,讓艾倫頭一次領著他跑向深林密處,一切的家鄉又被他們倆拋在強風之後。
「艾倫,我們要去哪裡……」
一路上快速的腳步都沒有停,里維瞇起眼躲避風颳過來的枝葉,壓低身體向他的龍提出詢問,不過艾倫仍只是低低地喊了一聲要他安心,接著在路上行走的四爪輕輕跳躍離地,景色頓開,愣了好一會才認出四周的里維,發現艾倫又帶著他來到了兩人最一開始相遇的湖泊地。
「為什……麼?」
里維怔怔看向幾乎沒有變化的峽谷,四面環壁,一頭的峽谷邊緣流著源源不斷的細流水柱,供應峽谷中央湖泊新鮮的水源,裡頭甚至還有魚群,這是他曾經很喜歡的地方,不光是和艾倫相遇而已,純粹的天然景色吸引著維京人的天性,讓他偶爾有空也會帶著艾倫過來玩耍休息。
只是為什麼是現在呢?無法和龍的思維達成連結,里維想了一會才勉強想出艾倫想他過來放鬆心情好讓兩人能夠和好如初的可能性。
但龍有可能想這麼多嗎。就算艾倫很聰明,他也想像不出如此人性化的和解方案,而坐在龍背上無法好好和艾倫說話,里維只好從艾倫身上下來,碰了碰對方漆黑的脊背,張口。
「艾――」
但是他沒把話說完。因為接著,脫離了他的體重壓制後,他的龍就忽然拋下他衝向湖泊中央了。
……揚了他一臉灰塵。
里維愣愣站在原地,看著一縱下水的黑龍,心裡緩慢升起了非常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是,特地帶他過來玩水的意思嗎。只要玩水,他們倆個就算是和好了嗎。
里維想了一會總覺得不是正解。艾倫整隻龍都栽進了水裡,看不到半點身體,只剩下水面升起的一小小點氣泡,而且越來越小,安靜地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幾乎要完全靜止的水面好像不太對勁,里維表情微微一怔,忽然想不起某件他好像應該知道的事情。
「艾倫會游泳嗎……?!」
答案是好像不會。
剎那里維幾乎大叫出來,口裡不停喊著大笨龍之類的詞彙,他邊急忙跑向湖畔邊緣,手撐著水面與陸地的交界線,里維喘著氣望著真的什麼反應也沒有的湖表,又一次大吼出聲。
「艾倫――!不准自殺、回來啊笨蛋!!!」
他差點哭了。
平靜得像是死寂了一樣的水面原來如此可怕,里維抬起頭看了看峽谷四周,確定沒有任何一隻爬上岸的龍,慌張到極點的他接著幾乎就要主動跳下水去找艾倫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先看到湖裡伸出了一隻手。
膚色的,五只手指,怎麼看都像是人類的掌心從湖裡鑽出,一把抓住了待在湖畔的他,然後一個施力,里維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那隻手猛然拖進水裡。
「唔――」
但幸好只是把他拖進水裡就放開了。在湖裡嗆了幾口水,同樣不太會游泳的里維掙扎著浮出水面,嗆咳著,他讓身體靠到湖泊中突出的石頭邊,滿是不解。
「什麼……」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人。
人。
黑髮,金瞳,似乎是赤裸著身體所以辨認得出來大概是十七、八歲的青少年,正用他過分端正的漂亮五官,盯著暫且看起來還很狼狽的里維看。
「……」
然後,慢慢地抬起手,把他自己同樣濕得徹底的瀏海往腦後一梳,又看了看里維,偏著頭忽然勾起微笑。
「……?」
「唔……」
而面對里維的遲疑,少年皺了下眉頭,似乎正在思考該怎麼說明的樣子,確實眼前的狀況非常奇妙,里維還想去找他的龍,可是在這之前竟然被來路不明出現在這裡的傢伙拖下了水,而且這張臉以前從來沒在島上看過,是外地人嗎?還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入侵者?為什麼要在這裡游泳?
里維完全搞不懂,但顯然在他面前的年輕人沒這麼多煩惱的樣子,只是輕咳了好幾聲不曉得是否正在為發聲預作準備,幾乎要到里維不耐煩的時候,在他眼前的少年才低聲開口,這一道,就是讓里維差點滑進水裡的聲響。
「――里維。」
眼前的陌生人這麼喊他。
「什麼?」
「里維。」
「你、為什麼……」
「里維。」
眼前連眼角都彎起來的少年似乎深情過頭了。接連喊出當事人不明白他怎麼知道的名字,黑髮少年接著卻逼近了自己,里維無處可退,繃起身體直到他忍不住伸手擋住對方幾乎貼到他鼻尖的臉,年輕人接著卻只是輕柔地將他的手包進掌心,粗糙的指腹摩娑著,竟捧起來吻了幾下。
「!放、放手!」
里維低喊,而對方很不配合地搖了搖頭,牢牢握著里維想抽回去的手心,他抬起眼,將雙眼深深望向眼前慌亂的維京人,又說了一次。
「里維。」
「……不管你是誰,我想回去了。」
里維誠懇地回應,將視線從眼前的少年身上移開,里維撇過頭去看向周圍的景物,而卻依舊;到處都沒有他的龍。
他的龍失蹤了。
「艾倫……」
心情混亂到了極點,里維咬緊牙根,低低地發出呼喚。
而這時靠在他身旁的少年卻輕輕把頭埋到了他的頸間。就著里維頭瞥向一旁的姿勢,少年手握著他,臉埋在里維懷裡,同樣用喉嚨的鼓動低聲喊一句。
「嗚……」
像是在回應他一樣,然後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頸間。
一剎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讓里維僵住了身子,愣愣轉回頭來望向此刻看不見表情的少年,里維回想了一下他的眼瞳,回想了一下他的舉動,又想了想對方明明有著逼近成年的長相卻似乎只會單一詞彙的表情――
「……不會吧。」
他垮下肩膀,不可置信地抬起另一隻手,擁住埋在他懷裡的少年。
「艾倫……?」
「嗯……是、我。」
一會,他埋在懷裡的龍輕輕開口。
Fin .